去欧洲旅游的中国游客，比较不适应的事情之一，恐怕就是垃圾分类。我在德国念书的时候，一入住学生宿舍，就有“外国学生委员”来介绍垃圾分类原则。后来我自己做了这个“外国学生委员”，也常常监督新进来的外国学生是不是正确处理了垃圾。不过我的印象中，学生宿舍里面的垃圾分类并不是那么复杂。我们的厨房门口放着两个垃圾袋，一个是黄色的，一个是蓝色的，分别放置生物垃圾和其它垃圾。也就是说，我们的分类主要就是把我们现在说的餐厨垃圾和其余的包装物分别开来。这还是比较容易理解的，因为餐厨垃圾都是生物垃圾，属于可降解的，其处理相对容易。而包装物（主要是塑料），是不容易降解的，是要单独处理的垃圾。但是即便是这样容易的分类，我们学生宿舍还是不太做得好。有好几次，垃圾清运公司拒绝我们的垃圾，因为明显不符合规定。这样一来，我们的卫生委员和外国学生委员，就要挨家挨户地和同学们沟通，希望大家理解和配合。

 

慢慢地，我发现这个其余垃圾袋并不是真的包含了所有“其余”，还有很多东西是不能扔到“其余”这个垃圾袋里面去的，比如纸张和玻璃瓶。这是学生宿舍里面的两大垃圾，纸张是容易理解的，学生嘛，爱学习才会有废纸。这个玻璃瓶嘛，除了少量的调味品，主要就是酒瓶，学生嘛，不爱学习才会有酒瓶。纸张有专门的收集袋，还好；玻璃瓶需要我们拎着去很远的一个专门扔玻璃瓶的地方扔掉，费时费力。而啤酒瓶，常常含有几分钱的押金，可以去加油站退钱。有一次，我儿子来德国探亲，我就鼓励他搜集了学生宿舍里面的废酒瓶去退钱，他很开心；我们的“酒吧委员”很不开心，偷偷告诉我，这个是大家公共的财产。

 

所以回国以后，我看到家里积攒起来的漂漂亮亮的酒瓶，很不舒服。既不能像我小时候一样，去小卖部退还押金，也不能像德国一样，专门扔到一个玻璃收集箱内回收利用。我觉得，这样的垃圾分类才是中国特别需要的。因为虽然每个国家都需要保护环境，但是我们的具体情况是不一样的。例如纸张，我们并不需要特别的关照，因为小区里面有很多废品回收人员，他们积极地帮助我们回收纸张，这是市场化营运很好的部分，无需政府再度介入。而玻璃瓶则不然，因为回收的收益不高，废品回收人员并不感兴趣。如果我们能够像德国政府一样，强制推行押金制度，也许我们的废酒瓶就会和废纸一样，被市场化回收。充分利用市场机制去配置资源，不是我们的改革方向吗？这样的思路要能够运用得当，也需要政府制定相应的激励政策。

 

其次，垃圾回收想要比较好的推行，也需要耐下心来，由简入难，不要幻想人家搞了几十年的社会制度一夜之间被我们超越。比如一开始就区分生物垃圾和其余垃圾，让那些可以填埋转化为肥料的餐厨垃圾得以利用。过几年以后再慢慢对其余垃圾进一步细化，每次进步一点点，细化一两个项目，比较容易让人接受，推广的社会成本也较低。

 

垃圾处理是现代城市管理的一个难点，未来的发展，这样的管理难点还会继续层出不穷，挑战我们的管理层。我特别希望的是：他们能够尊重专家，事先科学调研，优化方案。事后的补丁不可能完全没有，但是越少越好。千万不要像隔壁特朗普，刚刚一个推特要“打死”华为，接下来又一个推特说暂不实行，延后九十天。徒然浪费了宝贵的公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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