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增长的最终动力来源必定归结到人。所以,伟大的革命导师说:“人多力量大”,这并不是完全错误的。当时推出的“光荣妈妈”政策固然在短期内导致人口剧增,不利于经济增长,但是也未必就应该来一个180度,索性不准生育了。现在时隔境迁,中国的人口增长率早就已经掉到了世界平均水平之下,而计划生育政策还迟迟不能完全取消,让不少经济学者忧心忡忡。
比如威斯康辛大学麦迪逊分校的易富贤老师就认为,中国当局执行计划生育政策如此有效,甚至连当局自身都低估了目前中国的生育率,以至于按照他的估计,中国人口已经被印度超过,而由此带来的问题则是“未富先老”,“刘易斯拐点”提前到来,“人口红利”已经消失。而携程网CEO梁建章先生就不光是做理论研究来证明中国需要更加多的人口,而且在携程公司内部用实实在在的激励措施鼓励生育。算是一个知行合一的儒商吧!
中国经济是不是已经不再有人口红利了呢?如果是,那么未来中国的经济增长,其动力来源还能指望什么呢?
在计算人口对经济增长的作用力的时候,我们除了需要考虑人口的数量红利,还需要考虑人口的质量红利。而我们现在一直谈论的,往往是指人口的数量红利。
数量是容易计算的,点人头即可。质量可怎么衡量呢?我们有两个比较好的质量指标,来分别衡量“低端的劳动力(工人)”和“高端的劳动力(工程师)”的质量水平:
成人识字率描述了最普通的工人的基本素质,它可以反映一个国家的普通工人的知识水平。识字率越高,代表了工人越能够理解现代大工业的操作程序和熟练能力。中国政府在这一点上做得相当好。1990年,中国的成人识字率达到78%,超过世界平均水平的76%。大家或许会不满意于这样的水平,怎么才达到平均水平啊?可是要知道,1990年的中国人均GDP还不到世界平均水平的10%!(按照世界银行的数据,当时中国大约300美元,而世界平均水平是超过4000)可以说中国政府在经济起飞之前,已经为未来的经济增长储备了足够优秀的普通劳动力。而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一旦中国打开大门,一下子成为最能够吸引外资的发展中国家!
而可以与之相对比的是印度,这个更加接近于西方国家体制的发展中大国,照样有极低的劳动力成本,也有更加好的保护产权的法治体制,但是在国际资本面前并没有那么具备吸引力,因为他们的成人识字率到2015年才达到72%。
不过印度有印度的优势。在另外一个衡量高端劳动力素质的指标中,印度曾经走在了中国前面,那就是“大学入学率”。这个指标说明的是未来劳动力中的工程师比例,或许它能够部分地代表经济增长中的创新能力。在2000年,中国是7.7%,而印度是9.5%,两相比较,印度的优势明显。所以记得在九十年代我们念书的那会儿,不少经济学者认为印度在高科技方面或许会比中国发展得好。
但是过了五年情况发生了重要的变化。到2005年,中国的大学入学率达到20%,已经非常接近世界水平(24%),而印度依旧徘徊在10%左右。这是中国大学扩招的结果。虽然我们可以对大学扩招只重数量不重质量报以善意的批评,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大学生数量的急剧上升,为现在中国在高科技领域的迅速增长提供了保证。很难想象,如果没有足够数量的大学生介入劳动力市场,我们能够诞生阿里巴巴腾讯华为这样的优秀企业。所以,对未来的经济长期增长的预期,不能纠结于短期政策(比如货币政策财政政策等等),而应该更加关注类似于“大学扩招”这样的制度性变革。
现在我们的政府已经注意到中国经济增长的方式,需要从资本积累和资源耗费转变到创新驱动。但是对于如何才能建立创新驱动的经济增长方式,也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认识。这一点,可以从中国大学体制变革迟迟没有进展得到佐证。
大学扩招是增加了中国高端劳动力(工程师)的数量,但是大学本身的教学和科研水平的提高,才能改善未来中国工程师的质量。而工程师质量的提高,才是创新驱动的温床。从中国高校的行政管理体制来分析,似乎有点儿对这样的崇高使命勉为其难。因为行政管理是所有管理中最缺乏效率的一种方式,而科研创新是最具不确定性的人类生产活动。所以,很难想象,也从无先例,一个最低效的管理方式会诞生最有不确定性的创新成果。从这一点上分析,我不看好中国未来的创新转型。
不过可以聊以自慰的是:中国的开放度很大。我们本土的大学科研机构受制于行政体制,但是我们的学生和老师却可以通过和国外先进大学的合作,得到长足的进步。几年来中国的留学生数量大幅增长,回国数量增加更加快。因为体制原因,中国不能像吸引产业外资一样把教育领域开放给世界,但是出口学生相当于进口大学。1996年中国的出国留学生数量才区区2万人,到2015年已经超过50万。更加可喜的是,回国率(回国人数/出国人数)从当初的30%提高到现在的80%。按照一所大学招生一万人计算,每年50万的出国留学生相当于我们进口了50所大学。从这一点分析,我相当看好中国的未来。
原文发表于英国金融时报FT中文(20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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