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很养眼，但是一下雨，走上去就会有泥泞；水泥地很清爽，但却没有了盎然的绿意，并非人人都喜欢。我最近在装修我家花园，园艺设计师和我对草地面积的大小就表现出了程度不同的偏好。还好，设计师尊重我的选择，毕竟，未来的花园是我用的，并不是他。

 不过教育部领导和我家的园艺设计师就不一样了。他们非常担心教育市场鱼龙混杂，生怕各大学为了眼前利益“卖文凭”，丧失了长远的信誉资本。于是在MBA市场化教育被收紧到全国统一的教育部管理体系内之后，又把手伸到了EMBA教育市场中。这块算是商科教育中的最后一点绿草地，眼见得要被浇筑成水泥地了。

 在市场化竞争中，有没有企业会偷工减料，滥竽充数呢？一定会有。比如现在中国妈妈全世界采购婴儿奶粉，就是因为过去几年中国国内奶粉生产商为了眼前蝇头小利，卖假货，丧失了基本信誉。但是不是解决的办法就一定是把全国的奶粉厂家全部国有化，回到80年代之前的计划经济中去呢？答案同样是否定的。因为中国婴儿奶粉造假案就是由同样市场经济中的私营企业检举揭发出来的，而他们现在正在享受着驱逐了假冒伪劣厂家之后的市场份额，大获其利。

 由此可见，市场化本身并不一定解决不了假冒伪劣的问题。上面的案例就是市场化打击假冒伪劣，支持有信誉的厂家的典型论据。同时我们也看到，过去计划经济中，国有企业往往不能满足人民的日益丰富的物质和精神需求，使得整个经济长时间处于“短缺”状态，也许那时候没有假货，但是那个没有假货的时代并不是大多数人真心向往的。

 教育市场其实同理可证。

  EMBA的教育对象是企业高管，他们的需求和普通大学本科硕士甚至于和MBA都完全不同。市场本来可以针对不同的需求提供相应的供给。如果被教育部用整齐划一的考试选拔方式整成了水泥地，我们还能看到我们喜欢的花花草草吗？也许我们的企业高管就是愿意花钱获得一个朋友圈，从而缴费买这样一个EMBA文凭，那么又有什么理由拒绝提供这样的服务呢？

 其次，EMBA市场的确有浑水摸鱼者，他们开个高级交际派对，就把EMBA文凭卖了，也许对认真办学的真正的EMBA授予机构很不公平。因为两个人都卖EMBA文凭，但是也许背后提供的服务是不一样的。其实这样的担心并不必要。目前的EMBA市场在经过了那么多年的办学竞争之后，收费高低已经完全拉开了距离。比如一流的长江商学院清华复旦都在五十万以上，而一些二三流的大学，他们的EMBA只能“卖”到几万元。这样的价格差异不正好说明了市场有其火眼金睛，能够区别不同质量的商品价值吗？这就好比瑞士名牌手表并不会因为中国厂家生产的便宜电子表而倒闭一样。而教育部要做的，其实未必是要求全国EMBA机构按照统一的规格招生，而是积极打击实际服务和招生广告不相符的“欺骗行为”，保护消费者利益。只要“卖文凭”者光明正大地把自己贩卖的文凭（和其背后的教授内容及服务）说得明明白白，教育部又何必杞人忧天去担心有些学校没有能力办一个相当高端的EMBA教育项目，只会组织几个交际派对呢？

 最后，教育部作为一个政府机构，应该像我们政府的最高领导人提倡的：能够让市场决定的，就让市场去做，让市场机制发挥资源配置的基础作用，不要动不动就把手伸到市场领域。这是一个高危动作。因为市场做不好的地方，未必政府机构就能够做得好。能不能在增加自己权力范围的时候，停下来看一看？或者争取一下民意的支持？总理说的好：政府要有一个正面清单，除了上面写的一概不能做；市场要有一个负面清单，企业可以做任何清单上没有的事情。

原文发表于《FT 中文网》2016.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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