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到底有没有用？—毛坦中学有感

一般电视剧拍续集，都是没啥看头的，《舌尖上的中国2》也不例外。这不，《舌尖2》里面最夺人眼球的话题居然是毛坦中学。也罢，谁让它的播出时间正好赶上了高考呢？据说除了毛坦中学，还有几个类似的高考工厂，不过大家也许忘了，最有名的一个类似的学校工厂是一个已经上市了的，拍了励志电影的新东方。大家去看看《中国合伙人》，在对比一下《舌尖2》，很多的摄影技术都是类似的。

这样的应考教育，都会受到广泛的质疑。《中国合伙人》里面描述了美国人的质疑，但是这样的质疑被披上了民族主义的外衣，模糊了人们的视线。今天，有人质疑毛坦中学的时候，又有人拿出了社会正义的外衣，试图把这些个高考工厂描述成为社会底层子弟向上奋斗的阶梯，从而再一次模糊人们的判断力。

但是，这样的教育机构一再出现，不得不让我们追问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我们的学校究竟是哪来干啥用的？我们的教育到底有没有用？

教育有没有用？这样的问题对于绝大多数的老师——除了经济学老师之外——总是无可置疑的。教育当然有用的啦！因为教育能够让你“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个数理化，就是经济学者认为的“人力资本”。经济学者研究了很多国家的进步之后得出结论：一国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是和人力资本相关的，也就是说，教育造就了我们的高收入。比如我们看到日本明治维新之后，天皇即刻下令全国普及基础教育。我们的战争赔款日本人拿了去办教育，以至于他们很早就实现了九年义务制教育。

但是经济学却发现，教育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功能：除了传统的传道授业解惑，认为教育能够增加人力资本，从而有助于产出的增加之外，还有一种观点认为：教育可能并不能增加我们的人力资本，它仅仅提供了一个“信号”，来说明你的聪明程度，而这个聪明本身是天赋所致，和学习无关。

为什么我们需要这样的“信号”呢？因为我们的劳动力市场是一个很成问题的市场，买家（企业老板）不可能像卖家（我们）自己一样的了解产品的质量（我们的聪明程度）。所以，一个笨蛋只要不是那么的笨，总能装作很聪明的样子被老板雇佣，然后在未来的工作中逐步显出其真正的实力来。这样一来，买家和卖家的信息不对称，买家总是吃亏，长此以往，买家就不敢随便雇佣劳动力了，最后对卖家也没什么好处。这就是市场无效率的一种情况。

这个时候学校的文凭就能帮助买家（企业主）起到一定的辨别作用。老师们设计一些很难的计算题，或许它本身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你做不做得出来，能够有效区别劳动力的聪明程度。于是通过考试的人拿着文凭显示给企业老板，以便证明自己和笨蛋的区别。对于老板来讲，他可以按照文凭给出不同的工资待遇，至少比通过算命先生看面相好的多了。从这个意义上看，哪怕教育机构不能增加我们的人力资本，仅仅是像一个扫描仪，显示出了我们本身的聪明程度，就有了它存在的理由。

本来这么一堆计算题，并没什么用处，就是一个筛选器。大家最好都不做准备，直接去考试，测出真实的聪明程度就可以了。但是有一些人动起了歪脑筋，他们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聪明，直接去考试可能不一定能通过，所以，他们请了一些人来辅导，复习，准备。这样一来有准备的学生就能赛过没准备的学生，获得一个“好信号”。但是一旦大家都那么想，每个人都去复习准备，那么其结果和都不准备其实是一样的。那么复习和准备就成了一种资源浪费。这很可能就是我们现在的毛坦中学。从这个角度上讲，教育——像毛坦中学一样的教育有什么用？它不但没有用，还像一个插队者，搞乱了市场信号，让本来大家都可以安安静静排队获得的资源，非要通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哄抢才能得到。

自然界里，这样的傻事不光是人类在做，很多别的生物都有，比如梅花鹿。雄性梅花鹿为了争夺配偶，喜欢长出长长的鹿角来。这些像树杈杈的鹿角越大，越能够收获雌性梅花鹿的芳心。于是进化论告诉我们，雄性梅花鹿普遍长出了这样的好看的鹿角。但是这样的鹿角对于梅花鹿整体来讲确实不好的事情。当猎物捕食它们时，它们往往因为这个宽大的鹿角被树丛挂住，而不能逃避，最终被吃掉。我们可以想象，如果所有的雄性梅花鹿能够坐下来开一个会，达成一致裁剪掉这个要命的鹿角，它们整体的存活率能够提高一大截。

今天，我们的孩子们每天披星戴月来往于学校，埋头于作业考试之间，期间有多少知识是有用的能够增加人力资本的，又有多少只是“梅花鹿的角”呢？我不能回答，我想目前中国的大多数经济学者，都没能力回答这个重要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