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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中国遇到两件烦心事:第一是人民币贬值,相对于美元已经贬了差不多15%,大家一起喊爹(跌),估计破七是迟早的事儿。第二是我们的市场经济地位不被美日欧发达国家承认,这意味着中国企业出口产品的“非亲生”待遇还得持续。
 
对于这其中的解读,中外人士各不相同。我在给学生上课的时候,就不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因为大家生活中看到的各种各样的自由市场,大部分是消费品市场。吃穿用玩,我们觉得几乎都是市场经济在起基本作用。所以觉得中国已经很市场了。其次,我们是从计划经济过来的,比比二十年前的凭票供给时代,我们也觉得中国已经很市场了。但是这样的感性认知和理性还是有不少的差距。
 
首先,我们的确是比以前市场多了,但不意味着我们已经很市场了。人家发达国家拿着15年前我们入世的时候的承诺一条条比较,你开放银行市场了吗?取消电信壁垒了吗?汽车的关税呢?然后忽然发现,原来这15年来我们的承诺也没有实现多少。这纠结当然可想而知。
 
其次,我们的消费品很市场,不意味着我们的整体经济很市场。因为市场经济至少有两部分组成。消费品生产的产出品,而生产要素是生产的投入品,这些生产要素的市场还捏在政府手里面,很不市场。比如资本市场,土地市场,各种煤铁油等矿产市场,都在严格的管控制下,固有企业的比例还很高。远远达不到消费品市场的市场化程度。
 
所以,我作为一个教授宏观经济和制度经济的老师,不能违心地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虽然我承认不承认没人care。
 
但是如果让我去讨论WTO应该不应该给予我们中国企业市场经济地位,我还是觉得非常的应该。如果让我去评价美日欧不承认我们的市场经济地位问题,我还是觉得这个不地道,中国受欺负了。我怎么可以这样人格分裂呢?这不是“当面一套,背后又一套”吗?是的。我不得不承认: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刚才讲的所有的市场经济问题,都是一国内部的资源配置机制,而WTO是调节国与国之间的国际市场机制。两者的根本不同在于:国内市场中有一个强制权利的拥有者——政府,而国际市场并不存在这样一个终极者。
 
在一国之内,政府是规则的制定者和执行者。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它做裁判员,不要插手具体的市场交易,也就是不要下场踢球。公正的裁判员才会使得场上的运动员人人奋勇个个争先,资源配置到能力最强的运动员身上,才能效率最高。
 
但是一国之外,没有这样一个裁判员存在,一帮人重新回到丛林法则的时代。你说什么叫自由市场?没有了裁判员根本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平等。现在的美日欧身强力壮,他们既是场上最有力的运动员,也是场上现有规则的制定者,同时还是裁判员。你说这市场如何自由竞争?
 
大家一开始玩的时候,我们穷人家富,我们看上了人家家里的一花瓶,人家标价一百万我们买不起,于是我们辛辛苦苦去人家家里做长工,卖了20年命,总算积攒下100万的欠条(美元日元和欧元),等到我们拿着欠条去人家里买花瓶的时候,人家说这不卖,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卖了有损家庭安全和整体形象。他们说:自由市场是仅仅针对他们认为的可交易产品的,他们认为有关国家安全的产品就不可以自由交易。这不是我胡说,例子就在眼前,好几个中国企业收购美国企业被美国政府否决,美国政府最近还否决了一起中国企业收购德国企业的申请(爱思强)。当然被指定可购买的东西也不少,大豆大学大飞机等等。但是,自由市场的自由是指“仅仅只有买你指定产品的自由”吗?而且,一个愿买一个愿卖,你否决了这个自由买卖之后,对于卖方(德国企业)来讲,否决者(德国政府或者美国政府)并不提供补偿,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所以,我觉得我们需要破除对自由市场的迷思了。在国际上,我们需要参与规则的制定,而你的参与权的大小,在于你拥有的军事实力和文化影响力。
 
经济?别动不动就谈钱,经济的最高表现形式是文化。
 
政治?谈不拢时就靠打,政治的最后表现形式是军事。
 
至于自由市场?你别太“拿衣服”!
 
本文发表在《证券时报》专栏 20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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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凌

沈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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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游海内外,经济大小事。 《大公报》《证券时报》《德国之声》专栏作者 著作:《复盘》《宏观经济看得懂》 联系微信:VWL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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